视角差异|在复活之晨重塑关系——从抹大拉的马利亚看救赎对女性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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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复活的核心意义:信仰的基石与新创造的起点

复活是基督信仰的中心。保罗在哥林多前书15:14中清楚指出:“若基督没有复活,我们所传的便是枉然,你们所信的也是枉然。”复活不仅证明耶稣是神的儿子,也标志着神对死亡与罪的最终胜利,是整个救恩历史的高潮。

复活也意味着新创造的开始。在罗马书6章中,信徒与基督同死同复活,不仅意味着罪的赦免,更代表生命的更新。神的国度在复活中得以开启,旧的秩序开始瓦解,新的关系得以建立。如果今天有基督徒还未开始思想复活的意义,可能他的生命也还未真正开始转变。

这一关系的核心不仅是人与神之间的恢复,也是人与人之间,包括性别、种族、身份的和解(参见加拉太书3:28)。复活不仅是神学的真理,更是教会实践的根基。这种实践要求崭新的,或者说是恢复到创造之初应有的秩序轨道上向前发展。

由此,当我们在面对约翰福音二十章时,这个一切崭新的开始,所发生的每一件事可能都意义非凡。

二、基督救赎不仅赦罪,更恢复秩序——包括性别的秩序

基督的救赎不仅仅是赦免个人的罪孽,更重要的是恢复神所创造的宇宙秩序,这个秩序包括人与神的和好,也包括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特别是性别之间的关系。基督的复活与新创造不仅表现在精神和道德层面,更在性别关系上展现了神的计划。以下是支持这一观点的几个要点与出处:

1. 基督恢复新创造的秩序

在基督的救赎中,复活具有重要的地位。复活不仅是对死亡的胜利,更是神对受造世界全面更新计划的第一步。N. T. Wright 在其《Surprised by Hope》中指出:“耶稣的复活是神新创造的第一果子,它不只是关于死后生命,更是关于现世中神国度更新的开始。”1

这一“新创造”观念深植于保罗神学中。例如,哥林多后书5:17所言“若有人在基督里,他就是新造的人”,在原文希腊文中“新造”(καινὴ κτίσις)并不单指个体灵性上的更新,而是神对整个创造秩序的再造2。保罗的用法与以赛亚书65:17相呼应,其预言的“看哪,我造新天新地”,表明神在基督里开启了末世性的新创造秩序。

进一步,Jürgen Moltmann 在《The Coming of God》一书中指出:“基督的复活不是一种例外,而是新创造的原型(prototype),在其中包含了末世性的世界更新。”3

因此,基督复活所引领的新创造不仅取消了旧有的罪的敌意,也要更新整个世界的秩序。那么,其显然也会颠覆文化中长存的堕落,要求基督徒们更新旧有的文化视角。

2. 恢复性别关系的秩序

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父权在文化中有着深远的影响。但在创世记1:26-27中,神创造人类时说:“我们要照着我们的形象,按着我们的样式造人……神就照着自己的形象造人,乃是男和女。”男和女的被造在一开始似乎并未在身份上有高低之分,他们是要成为一体的两个人。“成为一体”不仅指身体的合一,也包括心志、感情、信仰上的深度契合。Timothy Keller 在《婚姻的意义》(The Meaning of Marriage)中强调,“一体”意味着彻底的自我奉献,是爱的最高表达,也是一种“彼此为对方而活”的生命形态。这种关系体现了深度的同伴性与互为帮助的结合(创2:18)。在神设立婚姻时,就是为了人类彼此相助、彼此扶持。在这样的关系中必然不是一方地位低于另一方,一方从属于另一方。4只是在堕落之后,男女关系受到了破坏,而基督的救赎若要恢复秩序,也必定会恢复和重建人际关系的秩序,而人际关系种非常重要的就是男女关系。

这种新创造不仅恢复了人与神的关系,也意在重塑人类社会结构,包括性别、族群、阶级等维度的和解。如加拉太书3:28“并不分……男和女,因为你们在基督耶稣里都成了一。”这一论断在保罗神学中并非象征性的伦理呼吁,而是末世性实况的呈现。5这节经文强调,在基督里,性别不再是阻隔平等和完全合作的障碍。基督的救赎使得所有信徒无论性别都在神面前平等。虽然在社会与文化中,可能存在男女不同的角色与责任,但在基督里,这种差异不应导致不平等或压迫。

在以弗所书5:21-33中,保罗讨论了基督徒家庭中男女关系的秩序,他强调婚姻中男性与女性的互相尊重与相爱,并比喻基督与教会的关系,表明丈夫对妻子的爱应当如同基督对教会的爱。

这里展示的是一种基于基督复活所带来的新秩序的性别关系,在这种关系中,性别差异并不是压迫与不平等的根源,而是神设计的角色分工。

3. 基督重塑文化观念中的性别角色

基督的救赎不仅仅改变了人与神的关系,也改变了文化和社会对性别角色的看法。耶稣与当时社会普遍存在的性别偏见作斗争,祂经常与女性交往,甚至是与那些被社会排斥的女性(如撒玛利亚妇人、抹大拉的马利亚等),而祂在复活时首先显现给抹大拉的马利亚,也进一步显示了基督对性别不公的纠正。

在约翰福音4:7-30中耶稣与撒玛利亚妇人的对话颠覆了当时的文化规范。祂不仅与一位女性单独交谈,而且还启示她关于敬拜和救赎的真理,这在当时的社会是非常不合常规的。在路加福音8:1-3中耶稣的门徒中包括了一些女性,这些女性在支持耶稣的事工中扮演了重要角色,显示出性别角色并不是侍奉神的障碍。

4. 基督的复活给女性带来身份恢复

基督的复活不仅仅恢复了人与神之间的关系,也恢复了许多在社会中被边缘化群体的身份与尊严。尤其在复活时,耶稣首先显现给抹大拉的马利亚,这在文化和历史背景中是一次彻底的颠覆,因为当时女性在法律上通常不能作为见证人。然而,基督通过复活的显现,给予她第一手的见证使命,并托付她去告知门徒。

在约翰福音20:11-18中抹大拉的马利亚成为复活的首位见证人,耶稣托付她去传讲福音,显示出基督对女性的尊重与提升。

综上所述,基督的救赎不仅仅是个体的罪得赦免,更是神通过基督恢复祂最初设定的秩序,包括人与神之间的和解、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恢复,尤其是性别关系的恢复。基督通过复活揭示了祂对男女之间平等、尊重与合作的旨意,教会应当在这个恢复的光照下,重新审视并恢复神所设立的性别秩序。


三、奥古斯丁:使徒中的使徒,黑暗中寻见光明的马利亚

在前述的观点中,我们谈论了复活之于信仰的重要性,也介绍了复活的意义。于是,当我们把视角回到约翰福音里时,我们有理由认为在复活当天所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有神命定的特别意义。

奥古斯丁称抹大拉的马利亚为“使徒中的使徒”(apostola apostolorum),这是对她身份与属灵地位的深刻认定。奥古斯丁在他的著作《忏悔录》中提到,这一称号强调了马利亚在耶稣复活事件中的特殊地位。他认为,马利亚作为复活后第一个见到耶稣并被差遣去宣告祂复活,并告诉其他门徒的人,她在属灵上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奥古斯丁认为她的角色比许多男性门徒更加突出,因她不单单是见证复活,而是传递了复活的福音。这也符合约翰福音的对耶稣复活故事记载的特点,相比其他福音书中的多位女性,约翰福音似乎刻意只记载了抹大拉的马利亚。

此外,我们也注意到,在那个复活的清晨,天还黑时,她来到坟墓,不是出于神学的理解,而是出于对主的深情。这份深情虽然真诚,却也伴随着认知的迟钝——她三次没有认识到主已复活。但耶稣却将第一个显现赐给她,不是因为她理解力强、位分高、行为完美,而是因为她渴慕主、忠于主、爱主。这揭示出上帝衡量人的标准,不是要求人站在历史叙事的主轴上,有着宏大的功绩、抱负,而是人与祂之间那真实的关系。

这一事件的深远意义不仅仅在于女性的身份地位得到确认,还在于这表明了神对于人类的救赎和恢复不仅仅局限于人类整体叙事中,更包括个体与神之间关系的复原。基督将自己的复活显现给马利亚,标志着他看重她对主的忠诚与深切的爱,而非社会或文化中对女性的普遍轻视。


四、从美国到中国:某些家庭教会中“女性不可讲道”传统的历史轨迹

​在中国大陆,基督教界对女性讲道的限制并非自古有之,而是受到特定历史背景和神学立场的影响。“女性不可讲道”这一立场在中国一些家庭教会中的产生与流传,与20世纪初期至中叶美国福音派和基要主义运动密切相关。1920年代起,美国教会内因回应自由派神学(例如对圣经无误性和基督复活的质疑),逐渐形成一套强调圣经字面权威、性别分工、和保守教义的体系。尤其在1940年代以后,诸如《圣经信仰守则》(The Fundamentals, 1910–1915)和卡尔·亨利(Carl F. H. Henry)等人的著作,深刻影响了全球保守神学的走向。

其中,提摩太前书2:12等经文被基要派解释为普遍性禁令,影响了之后如约翰·麦克阿瑟(John MacArthur)与保守福音派对女性角色的看法。61970年代以后,这一传统透过宣教士和华人神学院(如中华福音神学院、国际神学福音布道会)逐步传入中国大陆家庭教会。

尤其在1980–1990年代,随着大陆家庭教会因三自以外的独立聚会日益增长,神学资源高度依赖外来出版物与培训体系。在没有充分本土反思和神学辩论的背景下,一部分教会直接采纳美国保守福音派在性别上的立场,将“不许女性讲道”视为“忠于圣经”的标志。

然而,这一立场的形成是特定历史处境下的产物。若无对其来源、目的与文化语境的深入理解,容易将一时的文化反应误读为永恒的属灵原则。持守类似禁止立场的教会需要重新反思,福音的核心是否在于性别角色的分化,或是在基督里彼此合一、按恩赐被差遣。


五、对提摩太前书2:12的理解

提摩太前书2:12的解读历来存在争议,主要可归纳为以下几种代表性观点:

传统解释(保守福音派立场): 将此节视为对所有教会的普遍性禁令,认为保罗根基于创造秩序来设立性别角色,女性不可在聚会中担任讲道和权柄职位。

正典合一解释: 指出保罗在其他书信(如哥林多前书11章)也允许女性祷告和讲道,并强调圣经整体中女性蒙召服事的例子(如百基拉、腓比、马利亚等),因此这节经文应与全本圣经一同解读。

但面对保罗自身观点的这种“不一”时,今日许多教会仍坚持“不许女性讲道”的传统,其中一个常见的解经方法是:认为保罗书信中关于女性的教导(如提摩太前书2:12)因写作时间晚于四福音书,晚于保罗其他著作,所以权威更高。支持“较晚经文更有权威”是依据神的启示逐步展开的观念,认为神向人类的启示是渐进的,并且新的启示会澄清旧的教义或实践。但是,这种渐进性并不意味着较晚的经文更有权威。如果”较晚经文更有权威“成立,那么意味着较晚的经文完全取代了较早的经文,这显然违反了圣经的一致性、统一性和无误性。在马太福音5:17中,耶稣明确表示:“我来不是要废掉律法和先知,而是要成全。”这表明,耶稣并没有废弃旧约律法,而是将其成全了。因此,耶稣的复活虽然为新创造的开启,但他并没有取消旧约的权威。既然耶稣的更新并不会取消旧约,那么较晚的经文也不会取消较早经文的权威。如果出现两处经文看似矛盾之处时,应当在圣经的一致性、统一性和无误性下进行解读。我们不应抽离经文的具体处境后进行解读,既然其是无误的,那么不同写作背景下的教导有其特定目的。

历史处境解释: 认为该命令是针对当时以弗所教会女性误用权柄、传播异端的处境,属于特定时空下的调整,而非普世规范。

语言结构解释: 强调“我不许女人讲道,也不许她辖管男人”(οὐδὲ αὐθεντεῖν ἀνδρός)这一句中“αὐθεντεῖν”并非通常的“exercise authority”,而是一个含义特殊的词,在古希腊文献中多带有“支配、控制、强行主导”的负面意味(参见 Leland Wilshire, Insight into Two Biblical Passages, 2010)。若从语言结构看,这句话并非两个并列禁止(A 不许 + B 不许),而可能是一个概括行为的复述:即“我不许女人以压制、操控的方式进行教导”。这种结构在希腊文中称作“hendiadys”(以两个词表达一个意思)。7

类似的语言结构在圣经中也有体现,例如:

  • 诗篇51:8:“求你使我得听欢喜快乐的声音”——“欢喜快乐”是合一表达;
  • 箴言1:2:“使人晓得智慧和训诲”——“智慧和训诲”是一种并列同义词,用来强化意义。
  • 太6:20:“也没有贼挖窟窿来偷καὶ ὅπου κλέπται οὐ διορύσσουσιν οὐδὲ κλέπτουσιν”——“挖窟窿和偷”是相关活动,挖通、闯入是偷的方式,二者紧密联系。

因此,可以认为保罗在这里并非要普遍禁止女性教导,而是针对特定的“滥权教导”行为设限。

预言与早期讲道: 保罗在哥林多前书11:5 中允许妇女“祷告或讲道(原文作预言)”,而在使徒行传2:17–18中彼得引用约珥书预言,“你们的儿女要说预言……在那些日子我要将我的灵浇灌我的仆人和婢女,他们就要说预言”,显示出讲道与预言在新约教会中为圣灵所赐的普遍恩赐,而非只限于男性。“讲道”在早期教会是属“预言性话语”的延伸,8女性也被赐予这等能力与使命。

此解释强调应以“圣灵分赐恩赐”的视角来理解女性在教会中讲道的权利,而非以“性别角色”来限制。代表学者包括Craig Keener、Ben Witherington III 等。

类似支持女性预言/讲道的经文包括:

  • 路加福音2:36-38:女先知亚拿在圣殿中向众人讲论耶稣;
  • 士师记4章:底波拉作为先知和士师带领以色列;
  • 罗马书16:1-7:保罗称腓比为女执事、犹尼亚为“在使徒中是有名的”;
  • 使徒行传21:9:腓利有四个女儿都是说预言的。

因此,提摩太前书2:12不能被孤立为压制女性服事的金科玉律,更不能凌驾于福音书所彰显的复活权柄之上。复活显现的优先次序揭示:神重视的是忠心与回应,而非性别与结构。我们若以孤立、字面的方式来限制女性参与教会讲道,便是误读了圣经的整体性与复活带来的新秩序。


六、结语:尊重女性,让福音完全拯救我们

抹大拉的马利亚在复活的清晨听见主呼唤她的名字,并被差遣去宣告复活。这一段经文,不只是复活的历史见证,更是一种属灵图像:上帝恢复女性尊严,托付她们福音使命。在今日的教会中,我们若仍藉传统文化、解经惰性或神学惧怕而排斥女性的讲道与服事,就是在抗拒复活所带来的新创造。让我们回到约翰福音20章,让福音不仅赦免我们的罪,更彻底更新我们对性别、权柄、差遣的理解,使教会成为真正按着神形象被造的群体。


  1. Wright, Surprised by Hope, HarperOne, 2008, p. 208 ↩︎

  2. cf. Richard Hays, The Moral Vision of the New Testament, HarperSanFrancisco, 1996, p. 20 ↩︎

  3. Moltmann, The Coming of God, Fortress Press, 1996, p. 253 ↩︎

  4. 地位上的平等,并不等于没有秩序。此外,有人会说,妻子被造时是作为“帮助者”,那么“帮助者”就代表了女性对男性的从属。这是严重错误的臆断,因为在经文中同样的词也用来指神对人的帮助。神不但不属于人,反而是人属于神。 ↩︎

  5. cf. Beverly Roberts Gaventa, Our Mother Saint Paul, Westminster John Knox Press, 2007, p. 78 ↩︎

  6. 约翰·麦克阿瑟是当代保守福音派神学的代表人物之一,他在多个著作中坚持女性在教会中不应担任讲道、牧师或其他领导职位。麦克阿瑟认为,女性的角色在教会中是补充男性角色的,且必须遵循圣经中明确的性别分工。他基于《提摩太前书2:12》来支持这一立场,认为这是保罗基于创造秩序而设定的普遍性原则。麦克阿瑟曾在其著作《神所设立的家庭》中提出,神在创造时就已经为男人和女人设定了不同的角色,男人是教会的属灵领袖,女性则应当在家庭和教会中扮演辅佐的角色。约翰·麦克阿瑟的观点可见于其著作《神所设立的家庭》(The Family: The Foundation of Society)中,特别是在讨论性别角色时,他强调了“神设定的男性和女性的角色分工”。他的另一本著作《女性的角色》也详细探讨了女性在教会和家庭中的角色,支持“女性不可讲道”的立场。
    保守福音派的立场保守福音派普遍持有类似的立场,强调圣经是神启示的权威,并且按照字面意义来解读《提摩太前书2:12》。保守福音派的神学家认为,基督教信仰的核心教义之一就是男女在教会和家庭中的角色分工,这一分工并非基于社会文化的安排,而是根据圣经启示的创造秩序。因此,在教会中,男性应当担任牧师和教导者的角色,而女性的责任则集中在辅助和服侍上。很多保守福音派的神学家,像约翰·麦克阿瑟,认为《提摩太前书2:12》是一项普世性的教义,适用于所有教会的实践。如:《圣经信仰守则》(The Fundamentals, 1910-1915):这一系列的论文是基要派神学的基础,明确表明了对圣经字面意义的坚持,以及对女性角色的传统看法。 ↩︎

  7. Linda Belleville在《房角石圣经注释:提摩太前书、提摩太后书、提多书》中指出此处属于希腊文的“既不……也不……”结构,新约会用这种结构来组合同义词、反义词或紧密相关的概念。这一结构也用来限定相关的目的或目标,从一般概念转向具体概念,或表达相关概念的自然发展。这意味着这里不是禁止女人教导男人。实际上,问题在于她们教导的方式——即,她们不应专横傲慢第教导。(恩道出版社,96-97) ↩︎

  8. 哥林多前书14:3中保罗提到:“但作先知讲道的,是对人说,要造就、安慰、劝勉人。”(先知讲道原文是说预言)这一节经文将“预言”与“讲道”相联系,表明预言是为教会建立、劝勉并安慰信徒的,而讲道也承担了类似的功能,尤其是当它传讲圣经教义时。因而,既然神应许男女都要说预言,就没有理由禁止讲道。 ↩︎